"蓝草州"（Bluegrass State）是美国肯特基州的别名。蓝草是深绿色，长到一定高度时顶部会有蓝色小花簇，因而得名。肯特基的石灰岩土质和充足的水分孕育了茂盛的蓝草。它色泽浓郁、传播快、密度高、抗病耐寒、再生力强，是绿色草坪的理想草类，也极为适合"纯种赛马"（Thoroughbred，又名"千里马") 的生长，肯特基因此成了世界千里马之都。

肯特基版图近一半被蓝草覆盖着。从飞机上俯瞰，蓝天白云下白色围栏的众多马场一望无际，马儿们悠闲地漫步吃草，或踢踏嬉戏。成年千里马毛色油亮、肌肉紧实、挺拔自信、体力充沛，比赛必胜的信念是它们血液中的DNA。育种、饲养、买卖、培训、比赛、相关的旅游是一整个产业链，最多时雇佣10万人，纯种马年度出口额约为1.75亿美元，整个产业的产值是30多亿美元，是肯特基农业经济的重要部分。

千里马之乡当然少不了精彩的赛事。著名的肯特基德比赛马（Kentucky Derby）始于1875年，每年必赛从未间断，即便是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在美国经济大萧条时期、在全球疫情处处封城的时期。年度赛事永不动摇，恰好折射了赛马们一战到底、不受干扰的精神。

肯特基德比赛马 (图源：Louisville Tourism)

疫情中，2020年的德比赛马推迟举行，现场无观众；2021年如期举行，观众限5万；今年再次如期举行，观众爆棚超过10万，来自于美国各个州。每年的若干赛事和春秋采购季节的活动，吸引了世界各地的买家和游客，为肯特基创造了可观的旅游收入。

盛装出席德比是一大传统，女士男士们提前数月精心准备，服装、帽子与配饰力求新颖和奇异，届时竞走红地毯、参加时装比赛。德比时装历来不负众望，看点多多。在阳光和淡绿垂柳的陪衬下，姹紫嫣红的服装和彩帽给现场带来了更多的活力。

德比赛马是美国三连冠赛马的第一站。出生大约1000天的赛马们，在5周内飞赴三个州参赛3次。各场地的路况和长度不同，对赛马的体能和技能考验点也不同，连跑三场并且都获冠军的马，史上仅有13匹。由于赛马的现代培训技术和营养学等等都在提升，赛马之间的差距似乎缩小了，夺取三连冠越来越难。况且赛马可以只参赛一场或两场，参赛少的马匹体力保存较好，更有优势夺得单场冠军。

本月7日是第148届德比赛马日，10万多男女老少聚集现场，喝着传统的波尔本"薄荷朱利酒"，聊天、玩扑克、抽雪茄。最后的德比赛有20匹马参赛，其中一匹来自日本。20名骑师分别代表了美国、巴拿马、委内瑞拉、法国等五个国家。2分钟的激烈争夺，竟然被没有名气的 "Rich Strike"夺冠，震惊全场！它的主人在报名截止前最后一分钟才决定参赛，委内瑞拉骑师Sonny Leon当天清晨才飞来肯特基，但是他的确展示了最精彩的骑行技艺！

养马赛马产业传统上是男人的天下，既是体力活又不体面，加上马匹的脾气不易掌控，似乎更适合男人去驾驭。但是现代女性越来越希望参与，同时女性在饲养护理、兽医、营养学等方面都不亚于男性。

（图片：郝霄虹）

事实证明女性不可小视：1973年德比参赛马"Secretariat"（又名"大红"）的主人是女性，名叫Penny。任由男人们冷嘲热讽，她硬是把"大红"送上了三连冠宝座，第三站时甚至把第二匹马甩出了31匹马身长度，"大红"还首次突破了德比2分钟的记录！半个世纪已过，"大红"依然是所有三站比赛记录的保持者，被称为史上最卓越的三连冠冠军，没有之一！慧眼识骏马，拍板买下"大红"，可见Penny的眼力！今天更多的女性从事了护理和兽医工作，当上了马主人和女骑师，该行业的确更具包容性了。

千里马的生涯是辉煌的，可惜也是短暂的。德比赛马都是三岁，日后没有太多的高级别比赛机会，因受伤退役的也比较多。约30年的寿命，退役后何去何从并且避免悲剧，是行业需要认真解决的问题。

十九年前，爱马人麦克（Michael Blowen）与夫人戴安（Diana White）有了新思路：退休后筹资一百万美元，在肯特基州乔治城创办了非盈利机构"老友农场"（Old Friends Farm），专门收养退役马，喂养、治疗直到送终、火化、安葬。麦克希望它们在这里没有任何负担、只顾享受好时光。农场现有254匹马，年龄3至31岁，分散在七个区域，其中肯特基两个农场和纽约州农场对公众开放。

麦克与"银色迷人"在一起，它是1997年德比和第二站Preakness的双冠军 (摄影：Laura Battles）

麦克夫妇退休前都是著名媒体人。麦克年轻时就超级爱马，在《波士顿环球报》工作时另有一份马夫的工作。他深爱这些生灵的魅力。的确，不像集约饲养的肉食动物，这些马从出生起就单独跟人相处，懂得与人沟通交友，懂得奋力拼搏，深得人的宠爱。但是高光之后未必都被善待，比如"阿奇回声"在斩获七个冠军后竟然流浪了20年。1987年的德比冠军"费迪南德"于2002年在日本被屠宰，更使麦克崩溃。他决心把海外的退役马带回家乡，目前已从日本、意大利带回来8匹马。

"老友农场"休息区（图片：郝霄虹）

农场收养的并非都是英雄马——"Zippy Chippy"的比赛生涯向来就不精彩。虽然它爷爷是德比冠军，它却总是最后一个起跑，总得最后一名。"Zippy"几周前在农场去世，几十个人为它送葬。虽然速度是赛马运动的一切，失败却是常态。Zippy不在乎是另类，活成了自己的样子。或许正是这种不争心态使它长寿了31岁，或许正是复杂的百味马生使人们与它们心有灵犀。

在老友农场探访退役马（图片：郝霄虹）

"老友农场"的经营需要人工、饲料、药品维生素、草场维护等，开支很大很实在。农场2019年接待游客2万人，疫情中旅游收入中断，但是养马的支出和治疗费用不能少，退役马的处境一度令无数人牵挂，全靠社会捐赠和赈灾款以及几十名义工、实习兽医与行业的鼎力支持，帮助农场走出了困境。

老友农场（图片：郝霄虹）

本月8日农场举行了第17届年度筹款活动。许多捐赠人先参加了路易斯维尔市7日的德比赛事，又转赴乔治城参加筹款活动。今年有350人出席，创史上新高，捐赠的拍卖品也丰富多样。人们欣赏蓝草音乐，品尝 "骄傲玛丽"餐厅制作的烧烤餐，走访马朋友，踊跃参与拍卖为农场多筹资金。

老友农场活动休息区（图片：郝霄虹）

著名马画艺术家罗伯特（Robert Clark）在筹款活动现场作画，再次一天内绘制了德比冠军，拍出了5,600美元。从农场创建之初他就义务作画筹款，说自己是用艺术形式搭建供需双方的桥梁。他的作品是世界赛马界的热门收藏品，20年来他参加了许多慈善活动，以现场作画拍卖和销售作品的方式，为赛马慈善机构捐赠了约50万美元。2015年他荣获了"白马奖——社区服务奖"。

马画艺术家罗伯特现场作画（图片：郝霄虹）

十九年了，"老友农场"这一可持续的运作模式，已经带起了退役马农场的趋势；农场的旅游活动也传播了善待动物的人道主义。日本同业曾经真诚请教，麦克热心传授，2021年"日本老友农场"通过了当地的审批正式开张，规模虽小，却是最难的第一步。

哥俩好"老兄的游戏"和"麦克" (摄影：Laura Battles）

告别了麦克，告别了马朋友和农场，我对人与动物的关系有了新的认知。75岁的麦克每天清晨在露水和晨雾中带着胡罗卜逐一看望马孩子的画面令人难忘，愿他们的聊天和赛跑永远是那么开心惬意、那么无忧无虑……

"鸟石" (摄影：Laura Batt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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